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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两百六十四章·“未选择的路。”

    “喝点茶吧。”司鹊打了个响指,空中浮现出一只喜鹊茶壶,从鸟喙倒出红茶,落到苏明安面前的紫金色瓷杯中:“如果很痛的话,喝茶可以缓解痛苦。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把茶壶做成这样……”苏明安抚住胸口,全身仿佛还在撕裂般疼痛。

    “这算一个问题吗?”司鹊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“不算。”

    “这茶被我称为‘临终美梦’,有扼制痛觉的功效。如果你还痛的话,喝一口会好些。”

    茶香漂浮,苏明安看着优哉游哉的司鹊,问道:“那位剧情修正人,为什么长着一张吕树的脸?”

    “不想和我玩海龟汤了?”

    “从来都不想,我希望更实际点,快问快答。我想,你也不希望罗瓦莎沦陷吧。”

    司鹊笑了声,声音小了些:“……我确实不在乎。”

    他放下瓷杯,双手合缝,置于下巴:

    “那位是……2021年版的吕树。或者,你叫他【监察者】更合适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尽管苏明安已经猜到那人和吕树密不可分,但2021年版的吕树那么强?

    “别着急,仔细回忆一下,吕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?”司鹊像一位梦中的催眠师,引导着客人的思考。

    苏明安想起,他在世界游戏中最开始见到吕树,是在中央医院的二楼,吕树见面就背刺了他……因为吕树的身份是【监察者】,任务需要杀死苏明安。不过后来,受到苏明安理念的感化,吕树选择了放弃刺杀,给苏明安送了宠物蛋,成为了朋友。

    这就是一切的开端。

    然而,苏明安产生的蝴蝶效应,让2021年版的苏明安与吕树并未相识,更没有追随一说。所以,2021年版的吕树并未放弃监察者身份。

    “2021年版的吕树成为了真正的【监察者】,也就是门徒游戏的剧情修正人,脱离了玩家身份,被强行拔高了实力。”司鹊摊开手:“这下,你明白【监察者】的意义了吗?”

    “所以,【监察者】又称剧情修正人,责任是修正本不该存在于游戏中的人……”苏明安恍然。

    这一刻,电光般的灵感闪过他的脑海,一股震惊油然而生。

    ——在世界游戏最开始,吕树获得【监察者】身份后,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苏明安。

    这是否说明,在世界游戏眼中……当时的苏明安,就和眼下的罗瓦莎众人一样,都是……【不该存在于剧情中的人】??

    难道早在最开始就……

    司鹊喝了口茶,眼眸微微开阖。

    “他还活着吗?”苏明安问。他没想到和自己以命相搏的人,居然就是吕树本人。

    “活着。”司鹊说:“你没杀死他。”

    “思怡是至高之主吗?”

    司鹊笑了:“她算什么至高之主,哦……她算是【白日浮城】这个位面的至高之主,这么称呼也没错。”

    苏明安敏锐察觉:“所以,她不是罗瓦莎的至高之主托索琉斯。”

    司鹊说:“当然不是,托索琉斯还不至于针对你,她只是【白日浮城】的统治者,所以被称为至高之主。”

    苏明安松了口气,他就说,他连众神都没见过,怎么会一开始就和至高之主对上。原来这个称谓指的不止一个人,只要是位面最强都算“至高”。

    “那她让我远离2021年版苏明安,真的是为了不打乱主角的剧情,赶走我们这种穿越者?”苏明安提出疑问。

    司鹊笑了笑,望着窗外飘摇的紫藤花,目光上移:

    “我想想……这部分信息能不能说……这个阶段应该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用比喻的手法吧,你瞧。”

    他竖起一根手指,在空气中画了一只粉色水母:

    “这是一只水母,它的名字叫作‘世界游戏’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,这有一只鸟。”司鹊竖起右手的手指,在空气中画了一只鸟:“它的名字叫做‘模拟服务器’。”

    他挥了挥手指,在苏明安震惊的视线下,水母发出“噗叽”一声,把鸟吃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世界游戏凌驾于一切,但有人在想……我们可不可以用权柄模仿世界游戏,弄出一个伪造的世界游戏,也就是模拟服务器呢?”司鹊单手指了指水母体内的鸟:

    “正如你所见,有人弄出了一个‘模拟服务器’,它被包含在‘世界游戏’之中。”

    “这世上,也就同时存在了两种游戏规则——第一种是来自世界游戏的最永恒的宇宙规则。第二种是来自模拟服务器中,是制作人自己设定的规则。”

    “由于鸟包含在水母中,当玩家在鸟的体内行走,他们会以为自己仍在水母的范畴之下,不会发觉自己已经处在鸟中,也就是别人制作的模拟服务器中——你所见的2021年版本,就是这种模拟服务器。”

    “若要让罗瓦莎切断与世界游戏的联系,反杀主办方——”

    司鹊说出了极为惊人的话:

    “——就要让这个来源于世界游戏的‘模拟服务器’,反吞世界游戏,或者,抗衡世界游戏。”

    “也就是这样。”在他的勾画下,下一刻,水母体内的鸟突然反手一啄——像吸面条一样,把水母吸到了鸟的肚子里。

    苏明安盯着鸟儿反吞水母的场面,开口道:

    “司鹊,你的意思是,这是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【让劣币驱逐良币,让盗版杀死正版?】”

    司鹊的意思是,有人在试图制作世界游戏的模拟品,反杀世界游戏。这听起来很不现实,模仿品该怎么反杀正品?

    “很可耻的说法,但就是这样。”司鹊摊开手:“盗版杀正版还罕见吗?”

    他笑了笑:“这个计划应该已经进行了很久……2021年版苏明安的出现,就预示着这已经有了初步的进展。”

    苏明安说:“【所以你的意思是,2021年版苏明安是盗版。而我是正版?制作门徒游戏的家伙,是想要盗版覆盖我这个正版?进而抗衡世界游戏?】”

    司鹊沉默,像是默认。

    苏明安仔细回想,他发现2021年版的苏明安与他确实有许多地方并不相同,比如小苏过于中二、过于激进。而门徒游戏比起世界游戏而言,缺少了许多剧情,副本背景有很大不同,确实更像盗版,比如没有小寒、反抗军、爱丽莎等人。

    所以门徒游戏是……有人故意制作的【盗版世界游戏】,上演的都是盗版剧情,而非真实发生过的事。

    目的是……抗衡正版的世界游戏。

    所以,派出剧情修正人,把苏明安赶出副本主线,让小苏去冒险、直面机械母神、站在聚光灯下,就是为了让小苏覆盖苏明安的主人公地位。

    尽管具体怎么抗衡还不明确,但那个人的目标已经很清晰:

    ——让2021覆盖2024。

    ——制作盗版,让正版世界游戏在人们眼中走向终结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那么,你可以开始选择了。”司鹊伸出手,将三张餐碟推给苏明安。

    “选择什么?”苏明安说。

    “你的……道路。”

    司鹊的右手五指并拢,指尖向餐碟倾斜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,你是选择加入那些人的组织,和他们一起打造盗版世界游戏——也就是门徒游戏,试图找到抗衡世界游戏的办法。”第一碟餐碟,盛放着七彩色的马卡龙。

    “还是,站在世主这一边,按照他钻研出的世界游戏bug,放任魔化危机,最后晋升高维。”第二碟餐碟,盛放着一枚草莓奶油布丁。

    “亦或是,听从世界树,去当正版【主人公】,按部就班升级,走在最稳妥的道路上。最后获得世界游戏的眷顾,挽救文明岌岌可危的命运。”第三碟餐碟,盛放着一枚棕黑色巧克力慕斯。

    苏明安双手合拢,静默凝视这三块甜品。他仿佛再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分岔路口上,这种感觉与他是否加入巅峰联盟时一致。

    三块甜品,三个选项,三种道路,三个结局。

    他的肩头压着文明的砝码,七十亿人的性命。然而,他的背后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这场梦中,没有人能给他建议。

    墙上的无指针挂钟发出响声,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,而茶会主人端起了瓷杯。

    热气漂浮,他的眼睫在虚实之间微颤,犹如鹊的羽翼。他极为静默,没有给予任何诱导性言语,因为这个责任不归属于他的肩膀。这种决策,也只能交给苏明安自己决定。

    “慎重决定。”司鹊说。

    苏明安站在了小径分叉的花园中。

    阳光刺眼,他仰起头。

    “……【他认为时间有无数系列,背离的、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、错综复杂的网。】”他的声音响起,念着曾经霖光书架上的故事:

    “【由互相靠拢、分歧、交错,或者永远互不干扰的时间织成的网络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。】”

    “【在大部分时间里,我们并不存在;在某些时间,有你而没有我;在另一些时间,有我而没有你;再有一些时间,你我都存在。】”

    因为时间永远分岔,通向无数的未来。

    在一段不明确的时间里,我觉得自己抽象地领悟了这个世界。模糊而生机勃勃的田野、月亮、傍晚的时光,以及轻松的下坡路。

    这一切使我百感丛生。

    我好像应当归属于这个世界,又好像应当游离于这个世界,贫瘠而痛苦,挣扎又被禁锢,我不知晓它应当在此时终结,对翟星是更好的,亦或是流淌向不知名的远方。

    然后,三张餐碟被他缓缓推开。马卡龙倾斜,草莓布丁微颤,巧克力慕斯垮塌。

    重负七十亿人性命的十九岁青年,开口了: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我选你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我选你这条路,司鹊。

    司鹊的五指指向着三碟甜点,可苏明安看见,司鹊的另一只手放置在胸前,指尖内敛。指尖对准的……是司鹊自己。

    这是……难以被发现的第四种选择。

    紫发青年听到了,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。他这条路百草丛生,过于幽静,人们常在路口久久伫立,却从未想过涉足。

    “至高之主,世界树,二十七诸神,十二主办方……”苏明安说:

    “祂们太大了,太远了,太高了。但你似乎并不害怕,我想知道你的办法。”

    他仰起头,与司鹊熔浆烈火般金色的眼眸对视:

    “世间辉耀与时辰的牧人,生灵之灯塔,最有灵气且最智慧的创生者——司鹊·奥利维斯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属于你的路。”

    司鹊给出的三个选项都很好,也是苏明安想到的三条路。

    但司鹊本身的想法呢?司鹊本身又已经走在怎样的道路上呢?

    紫发青年将三碟甜点缓缓收回,红茶自茶壶的壶嘴流出。他的眼皮耷拉了一半,眸中凝视着苏明安,太阳穴的翅膀微微动着。

    “【你知道这么多条路你不能同时去涉足】。”他的语调悠长、上扬,像吟唱着诗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【你知道你选择了人迹更少的那一条】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【你知道此路延绵无尽头】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【你知道你恐怕难以再回返】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【你知道,再无‘改日再见’之机】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【你也不可能叹息着将往事回顾。】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茶会的主人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倾身,手掌放在了苏明安面前。

    沙沙,沙沙。

    像是风吹草叶、鸟雀轻鸣、蝴蝶振翅之声。

    雪白的光华汇聚于司鹊手掌,渐渐凝型。

    苏明安抬头,

    他望见了周围的景象……骤然变得梦幻,一条墨蓝色的鲸鱼带着银亮色的细沙,从房檐上飞来,划出彩虹泡泡的拖曳痕迹。天花板化为了下垂的深绿的海洋,葱茏万木皆在吟咏着、舞蹈着,似海浪拍击礁石,似枝叶摇晃树叶。

    地板蒸腾出莹绿色的火焰,窗外飘来红粉色的雨丝,火焰燃烧在大雨中,月牙黄的星辰坠行于宽阔无边的海浪,像断裂的光斑、似迷失的月色。

    彩色的泡泡滑过苏明安的脸颊,柔软的触感,像是童话在舔舐他的面容。

    然后,紫发飘扬。

    光华汇聚,在青年掌心,缓缓化作了……一根紫金色的羽毛笔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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